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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暗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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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暗流

撚在手上的梅餅遲遲沒有入口,被崔幼瀾掐出了一道淺淺的,月牙形狀的指痕。

崔清月見狀便道:“是這梅餅不好吃嗎,七妹妹怎麽不吃了?”

崔幼瀾回過神,連忙沖著崔清月笑了笑,然後咬了一口梅餅,酸甜中帶著清香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開來,她細細地咀嚼著,只覺後味中又帶了些許微苦。

上一世她歸於徐家內宅,直到死亡都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,反倒自己還死的不明不白,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人還是鬼,就算是個鬼,那也要死得明白。

只是事有緩急,眼下最要緊的倒不是查出宮裏的那只黑手,畢竟上輩子連崔元媞都未能找出個所以然的事,不是她重生就能解決的。

才來了宜州十來天,可宜州這裏卻暗潮洶湧,俞氏之死到底是不是另有隱情,薛澤還會不會走上輩子的老路,以及她腹中已經存在的孩子,還有崔清月的未來,這一切已經夠讓崔幼瀾焦頭爛額了。

慢慢咽下口中的苦澀,崔幼瀾端起茶水抿了兩口,才道:“姐姐嘗嘗,這梅餅不錯。”

崔清月也跟著吃了一口,立刻點頭:“是不錯,甜而不膩的。”

崔幼瀾掩去唇角的苦笑,原來,這梅餅真的是不苦的。

她收斂回心緒,一時與崔清月兩人又說了會兒閑話,忽見剪雪過來,小聲對崔幼瀾道:“娘子,今日你們不在,我倒看見了一樁閑事。”

剪雪是這幾個婢子裏頭最伶俐的一個,聞言連崔清月都笑了:“好了,你想說就說罷,你們主子什麽時候拘束過你。”

剪雪長了嘴,劈裏啪啦就開始說起來。

原來今日崔幼瀾出門,身邊跟了裁冰和凝碧,剪雪和倚翠則是留下來在竹風閣看家,剪雪沒多久又坐不住,說是看家可還有其他仆婢在,便與倚翠說了幾句,自己出去玩去了。

崔家祖宅其實住的人本就不多,經過擴張修建之後又寬廣,雖說最近俞氏回來了,但整座宅子還是沒有什麽人影。

剪雪往園子裏去折花,一路過來就沒見著幾個人,園子裏更是一個人都沒有,她走累了,又不急著回去,便找了個陰涼處坐著。

正一瓣一瓣扯著花瓣玩,剪雪忽然聽到腳步聲,應該是有人到了附近。

她一開始也不覺得有什麽,在府裏不見著人才是稀罕事,在盛都崔府的時候,這樣的園子時常有人進出。

不過剪雪還是防著對方要說話,便想著還是先出來的好,但她這裏剛好都被樹蔭罩著,又在角落裏,剪雪還沒來得及走出來,對方已經說起了話。

剪雪這下出來也不是,不出來也不是,只得僵在原地。

若說些私事體己話倒也還好,反正剪雪就當沒聽見,也不往外處說去,但偏偏就不是。

“……外頭又孝敬了東西上來,想著讓夫人再為他們想想辦法……”

剪雪偷偷從探出頭看了一眼,說話的是個管事模樣的男子。

另一邊站著的人剪雪卻認識,正是蔣氏身邊的仆婦,叫宋娘子的。

宋娘子聽後便說道:“你怎麽不告訴他們,最近老夫人在,薛家的事更不好辦,老夫人那天見到薛家那小子,說是認識的,我們夫人也不敢逼得太緊。”

“說了,怎麽沒說呢?”管事忙道,“但是人家走得勤快,況原先也是答應得好好的,今年再逼上一逼,那地就成了,薛家撐不住。”

宋娘子手一攤:“夫人這幾日自己都愁呢,老夫人看來是要動真格的。”

管事道:“你聽我說,他們可是又拿了東西過來的,是一對上好的瓷器擺件,夫人的事我也知道,但正因如此,才更要收了他們的東西,否則人走茶涼,萬一老夫人真不讓夫人和老爺繼續打理祖宅了,到那時再要可就要不到了,而且你忘了夫人自己說的,有什麽孝敬過來的一律先拿著,我已經收下了,一會兒你拿去給夫人,那邊說只要夫人肯答應再逼一逼薛家,他們會再送了東西來,事情辦成之後亦有。”

宋娘子終於沈默了。

管事繼續說道:“那薛家又能算得上什麽,老夫人查的是家裏的賬,又不是查薛家的事,之前老夫人不過隨口一說,這會兒恐怕早就忘了,真動了他們又怎麽了,難道他們還能再鬧到老夫人跟前?我不會讓他們進來的!”

宋娘子道:“那好吧。”

然後便又是一陣腳步聲,剪雪知道是他們走了。

她也機靈,又趕緊繞去了其他地方,正好在宋娘子回蔣氏那裏的路上偶遇了宋娘子,果真見她手上拿著什麽東西。

“奴婢看的真切,雖看不見到底是什麽,但約莫就是那瓷器擺件無疑了。”剪雪道。

崔幼瀾聽完之後一時沒有作聲,崔清月輕輕嘆了一口氣,看了看她,先開口說道:“我是不主張你插手此事的,咱們是閨中未嫁女子,凡事都有父母長輩頂著,便是此事也有祖母去管,但聽他們這麽說,竟是要去逼迫薛家,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我也見不得,若是不能提早察覺,只怕好人要受難,這蔣氏又將崔家的清譽置於何地?只是妹妹若自己去與祖母說,其餘倒無妨,就怕祖母到底不高興你多管閑事,不如我與你一起去說,只道是我們兩人發現的,祖母便是要罵也是罵我們兩個。”

崔清月想得周全穩妥,崔幼瀾更沒有不同意的道理,上回俞氏已經提點過她,讓她安心準備入宮的事,若又是她一個人去為薛家出頭,還揭發蔣氏,俞氏過後或許也要不高興,有崔清月在旁一起,她肩上的擔子便能稍微輕一些了。

“只可惜這瓷器擺件已經到了蔣氏的手中,恐怕她不肯那麽輕易承認,她若真的咬死不說,祖母難道還能將她言行逼供不成,我只擔心她對薛家做的事更隱秘。”崔幼瀾對崔清月說出自己的顧慮,又道,“方才剪雪說,蔣氏只要答應下來,就還有其他財物奉上,依著蔣氏分文要取的性子,那擺件到了她跟前,萬不會再舍出去的,既然收了東西,那就是同意繼續幫他們做事了,最近祖母又查得極嚴,想來用不了多久蔣氏便會沒了掌家大權,到時候她再要動手可就不能了,為了趕緊撈最後一筆,也為了事成之後的報酬,估計她不會拖延很久,恐怕就是這幾日了。”

崔清月立刻就聽懂了崔幼瀾話裏的意思,她點點頭道:“眼下反而是她在明處,我們在暗處,蔣氏匆忙間怕也有諸多疏漏,我們便使人悄悄盯著她,等她有了動作便把相關人等先拿了,直接送到祖母面前去,她便抵賴不得了。”

“我也和姐姐想的一樣。”崔幼瀾道。

姐妹倆相視一笑,又悄悄撥了幾個能幹的仆婦婢子出去,皆是從盛都帶來的自己人,做事老練又信得過,只讓她們暗中去盯著蔣氏那裏。

***

客棧終歸只是暫時落腳之地,徐述寒也住不慣,便讓永豐在離崔家不遠的地方租了一處宅院,東西都是現置辦起來的,勉勉強強才有點樣子,只用了一兩日工夫,徐述寒便搬了進去。

他從街上回來之後,便徑直一言不發進了房裏,臉色難看得緊,連帶著眸色都沈了許多。

今日與崔幼瀾一番交談,非但沒有解決他所掛心之事,還使得他郁郁難平,竟覺得同床共枕了那麽久的人,原來自己好像從來沒認識過。

那七年裏,崔幼瀾一直是個令他省心的妻子,雖然他一開始也對她有許多不滿,但後頭種種,足以將這些都抵消過去。

他也從不接受,到接受了她是他的妻子這件事。

她會把他身邊的一切都打點得妥妥當當,衣裳永遠都是最合時節,不會讓他熱著也不會讓他冷著,書房供的花從來都是新鮮的,仿佛自己會生長出來,無論他回家多晚,小廚房裏總有一口熱飯菜。

他們的孩子體弱多病,她也照顧得很好,把病懨懨的平哥兒養到了七歲,還有茵姐兒,茵姐兒是他庶弟的孩子,他抱回來之後,她也待她視如己出。

還有徐家的那些暗流洶湧,她也應對得很好,一直都是游刃有餘的,不必他再操心。

除了他的生母金姨娘去世一事,似乎與她有些許瓜葛,可他後來也漸漸看開了,並沒有找她去對質。

徐述寒以為她離開並且不見他只是賭一時之氣,只要他找到她,她還是會冷靜下來,然後心平氣和地和他一起商議接下來的事。

可始料未及的是,她竟然對他說了那樣的話。

她對他已經視若無物,她也不想再要她從前最愛的平哥兒。

兩人重生連一月都未到,她從何時起竟成了這樣?

徐述寒倒也不覺得心痛,只是像泡在醋裏一樣,酸酸的難受。

她連那個薛澤都如此上心,又是送錢又是送物,而對他這個曾經的夫君,竟然連多過問一句都沒有。

還是說她還是因前世死前的事對他心懷怨懟,對沈雪音依舊介懷?

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指已然攥了起來,用力之下更是慘白,而徐述寒的心緒仍舊是久久未能平覆。

她上輩子死於他之前,而如今他也重生了,她明知道他一定也是死了的,卻連問都不願意問一句,他為何也重生了,他上輩子又是怎麽死的。

心裏那隱忍已久的酸澀忽然就迸發了出來,徐述寒一雙狹長美麗的鳳眸中沾染了一抹不易使人察覺的水光,映著微微泛紅的眼圈。

崔幼瀾對他說了不想糾纏,原來就真的是如此絕情的。

她甚至還為了她的姐姐而來威脅他,這個姐姐甚至上輩子都幾乎未曾聽她提起過。

徐述寒氣極反笑,只覺四下寂寥,心中愁苦再無人可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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